【喻王】面前美丽 Fin.
喻文州说要晚上留下住的时候王杰希有一瞬间的怔愣。
彼时他们刚结束了联盟例行的季度会议，其他队长们逐一迈出会议室的大门，喻文州手头明明只有一本笔记本，却收拾得比谁都慢。
那时王杰希就发现了端倪。
他的视线从喻文州不紧不慢转着的笔上溜达一圈，慢吞吞往上挪，正好和对方笑眯眯的目光撞在一起。
什么情况。
他用面无表情回应对方亮起来的眼神，不放过其中狡黠和轻快的成分
脑海中飞快地设想了一些有的没的。
不过到底是没想到对方下一秒的动作是放下笔，趴在桌上，隔着两把椅子的距离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王队，我忘记订宾馆了，收留一下？
情势发展到这个节点，已经不容他拒绝。或者从他下意识地去注意喻文州，意识到他的反常，他就输了个彻底。
就像——
他们当年在一起的场景。
那次是蓝雨客场对微草之后，两人在洗手间里相遇。
他进去得晚一些，发现喻文州正两手撑着洗手台，目光不知在看镜中哪个焦点。也不晓得当时是怎样的心情驱动了他有关心对手的冲动，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到喻文州背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鬼使神差地说出那句：
没事吧？
说完这三个字，他仿佛意识到空气中生生透出尬意，赶紧闭嘴。也不用闭嘴，接下来要是喻文州不说话，他也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因为对方没有回应，信息不确定，那对话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可是喻文州偏偏回应了。
南方人特有的清亮委婉的语调：有事呀，王队怎么安慰我。
王杰希强行打断自己的回忆，觉得头疼。后面的回忆非常不必要了，简直是段黑历史。
简直毫无根由，当蓝雨队长使用场上截然不同的示弱语调时，他会莫名地一句句接下去。或许他是真心想表示客气和安慰，然而事情的发展太出人意料，跑偏得彻底——安慰着安慰着，竟然将自己赔了进去。
因此眼下这个场景，仿佛时光重叠，相似惊人。自己又一脚踩进了同一个人设下的陷阱里。
他发现得太晚，只能一边点头答应收留对方，一边赶紧提起警惕，暗自警告自己，接下来一定要小心。
小心什么呢？
小心自己再被带到喻文州新的节奏里去？
可是被代入了，也并不一定是坏事情——
和喻文州在一起，是王杰希二十多年生命中最意外的事情。在这段关系里，主导者是喻文州，他赖以骄傲的谨慎失去了用武之地。可就是这样的意外，每往前走一步，都是陌生的风景以及令人沉醉的愉悦和惊奇。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要让人愿意彻底承认失败，丧失掌控，从此甘之如饴。
可这与王杰希平时行事风格风马牛不相及，即使交往一年有余，他仍时有怀疑，困惑和动摇。并且他自己也无从分辨，他吊着的那口气不肯放下，仅仅是因为他无法掌控节奏，还是更深的其他原因。
王杰希起身，将笔记本电脑塞到背包里，顺便将复杂纷乱的思绪也一同塞回脑海里。
刚才提议要求收留的男人已经依在门边玩起了手机。
他拎着包走过去，对方眼神一亮便抓着他的手要讨一个亲吻。熟悉的白檀香水气息一瞬间充盈鼻腔，他的挣扎和防御同时被卸了个彻底，被对方一抓便靠过去，舌尖被咬住用力吮吸几下。
他泄愤似地用牙轻轻压住对方还想要再深入的舌头，提醒道：走廊有人，不是个好地方。
被警告的对方仿佛就在等他这一句话，闻言立即退开到安全距离，还好心替他理了理衣领：那我们回去继续。
王杰希的手插在口袋里，正摸到一把钥匙，不是他平日使用的那一把。怕是钥匙不慎放在外衣口袋里，今天出门时又拿错了外衣，他心思转动，把这把钥匙掏出来，放在手心里。
喻文州凑过来看，然后很不客气地顺手把它拿走：今晚要用吗？我来保管它吧。
王杰希顿住几秒，把刚要说出口的话咽下去。
一个小时后，两人来到这套拿错钥匙的房子所在的小区。
一个非常有年岁的北京小区。
他又花了将近15分钟才艰难地找到一个边角，把车泊好。后边挨着一辆灰头土脸的普桑，倒车时喻文州盯着倒车影像，比他还紧张一些，仿佛生怕王杰希的切诺基会蹭到一屁股灰。
王杰希异常淡定，一把倒进后直接熄火，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吃惊的人换成了喻文州，他显然不太相信王杰希平时就住在这个墙皮龟裂，自行车电动车杂乱停着，连物业貌似都是小区自发组织的房子里。
以及，他忍不住指了指那车头上已经有好几个凹陷的普桑，“你放心？”
王杰希这时心情就很好了。他发现能让喻文州吃惊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决定回去在本子上记上一笔。
他摆摆手表示不介意，撞就撞了。喻文州仍然未摆脱惊讶的情绪。
王杰希的好心情仿佛是一只气球，这会被喻文州的表情所激励，吹得更大一些。
他的车钥匙和拿错的房间钥匙叮叮当当揣在口袋里，身旁走着一脸复杂莫名的喻文州，然后他有一瞬觉得自己回到童年，正带着第一次回家的小伙伴巡视自家周边环境。
……
王杰希切切实实地无视了喻文州暗示性的表情，把小区绕了一圈。等两人走到小区后边一排破败得不成样的平房，墙上带着新近被拆违的痕迹，王杰希嘴角忍不住勾起，有种身在自己主场的意味。
他颇具主人姿态地介绍，这里是超市，麻雀虽小……嗯，虽破败，但五脏俱全，待会我们晚饭就在这买点菜解决吧。
后者终于开始相信王杰希的确住在这儿，在超市门前缺了一角的台阶上站定，忍不住轻轻用脚尖顶了顶超市老板偷懒没拖进去的大葱和白菜。
“你确定？”
“劳驾让让。”王杰希正要想想怎么作答，超市老板拖着脏兮兮的平板拖车从两人中间挤过去。
王杰希特别想笑，干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喻文州最后凭借着残余的礼貌和风度，跟随王杰希进去逛了一圈。他们停在方便面货架前时，王杰希注意到喻文州的目光舍不得离开泡面。
他有点无语地猜测：不是吧？
喻文州很快拿下两包泡面，说：就算你说我是精致主义者也罢，我还是怀念沃尔玛或者家乐福那种灯火通明干净整洁的氛围。
两人站在结账台前时，老板娘的女儿趴在一旁写着作业，字歪歪扭扭，橡皮涂过的纸张让人看了掩面。
“就两包泡面？”老板娘不掩饰自己的惊讶，目光在两个大男人之间来回打量。一旁存在感强烈的小姑娘头也不抬地说：“不要北冰洋吗？”她说着在纸上又画下一个错误的数字，喻文州余光里看到这一幕，强忍住去纠正的冲动，转身对着老板娘点单：“那再来两瓶北冰洋。”
王杰希笑着跟他咬耳朵：其实家里冰箱大概可能也许说不定……嗯，有老韩送来的海产，可以当配料。
喻文州眼神闪烁，反手用力握了握王杰希的，接过泡面和北冰洋一同离去。
“还是糟糕过了我的想象。”两人往王杰希那套房子所在的单元楼走去，喻文州这时表现得和联盟众人认知中无懈温和的样子相差甚远。脸上写满抱怨。
“路灯也坏了不少，垃圾桶怎么到了晚上还没人倒。”
黑暗里突然冲出一只狗超两人狂吠。
“……不是吧你们小区对养狗栓绳没整治啊。”
为了引路，王杰希走在前面半步，听着喻文州絮絮叨叨的抱怨，觉得这个男人比当时撑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调戏自己的那位要真实许多。
他的手揣在兜里，时不时摩挲到那把拿错的钥匙，很快他就需要用到，也不知道喻文州见到家里的状态会不会更惊讶。
没想到房门打开后，喻文州很快换完拖鞋，环视一圈便问：厨房在哪儿。
他们吃完了泡面，韩文清送的海产被喻文州以解冻麻烦为由拒绝。
后来王杰希在厨房洗碗，喻文州在旁边看着哗啦啦的水流和泡沫起伏，一度让王杰希以为他在出神。
他却突然说：
客卧好冷，我不能睡客卧。
以及，另一句没有商量的肯定句，我刚看了洗手间也很冷，晚上要一起洗。
王杰希发现自己刚才所谓占据主动权只是一种错觉，当喻文州提出要求时他总是第一时间妥协。
第二日醒来时，阳光透着窗帘洒了半床，暖气开得正旺，气氛很好，适合温存。
两人醒来一瞬间，意识到彼此的存在，便侧过头来，接了一个漫长的吻，半点没有第一次登堂入室同居时那种急切和冲动心情。
王杰希总觉得剧情发展有些不对，转念一想，也没问题，温情地耳鬓厮磨然后互相蹭出来也不是不行。
然而喻文州偏偏哪个套路都不走，吻了几分钟，唇贴着唇，就很煞风景地问他，为什么不重新设置宽带账号的密码。
王杰希一愣，才想到自己似乎是把宽带密码写在了一张纸上。
喻文州似乎知道他的思路进行到何处，半支起身来，靠在枕头上，提示他：在你的冰箱贴上看到的。
王杰希顿觉郝然，张口要解释，然而对方再次不按牌理出牌地过来吻住他：王队真可爱。
喻文州撑在他上方和他接吻，受限于姿势，多少有部分重量压在他身上，然而却出奇得安心。
于是应该解释的一切变得没什么意义。
或者说主动权、原则这些重要的事情也失去了意义。
在于条条框框失去联络的两天里，两人宛如住在这个屋子里已经很多年一般，正常地生活，做饭，看电视，打游戏，看书，泡茶，以及无聊到找不到事情做时，便相互依偎在沙发上。
“毕竟这里的暖气不是很给力。”喻文州如是说。
他临走那天早晨，没什么行李，不过却特意出门了一趟，让王杰希有点吃惊。
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束花。
说是在那家好不符合精致主义者要求的超市里买的。
唯一的优点是新鲜。
沾着晨间的露水。
为什么要送这束花？王杰希从他捧着花回来时，眼神便一直写着这个问题。
喻文州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去解答他的困惑，他在厨房捣鼓了一阵子，然后不慌不忙地把这捧花插在剪开口的农夫山泉水瓶里。
“我还是不觉得这里是你的常住地。”
他插好了花，坐下，直视王杰希，戳破他的谎言，笑意盈盈。
王杰希有一瞬忐忑和不知所措，不过喻文州还在继续说：
“我们交往也一年有余，但你为什么总是有点紧张？”
“想要规划什么？或者规避什么？试探什么？”
喻文州摇摇头，在晨光里把这简陋的花瓶推到他面前。
“你在我面前不需要担忧或者掩盖什么。就像不想记密码的王杰希，或住在老破小房子里的王杰希，对我而言都没有差别，不需要观察，没有结论。”
“当我想要和你交往时，后续更多结论失去了意义。”
他的手指在花瓣上抚过，仿佛抚在王杰希的心上，带着晨间的露水。
“就比如今天，只是想买一束花送你。”
何必恋爱当成荣耀去谈。
恋爱时，我只是喻文州，你也只是王杰希。
Fin.